45、你有病吧!_非典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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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你有病吧!

  人陆陆续续地来了,千红在门口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即使新涂了漆,这个角落也有一股尿骚味,男人喝多了就在角落解决,让千红想起朝电线杆子抬后腿的小狗,忍不住搓搓脸,把心里突兀的比喻去掉。

  上午很晒,下午很晒,傍晚又凉得厉害,千红冷热交加就头疼起来,又送走了夜班第一批下班的小妹,段老板自己都来来去去两趟,神医始终没有出现。

  “我的后台最近有些棘手的麻烦,可能要倒,所以她也不会给我这个面子。”段老板淡淡点评,她耽误了一天,没能等到神医驾到,情绪也没什么起伏,晚上空着肚子灌了许多酒,还能打着手电找到不死心也不明白在等什么的千红,把她带去吃羊肉汤烩面,暖了暖胃,才踉跄几步露出醉意来。

  她清楚地看见段老板背过身子,然后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笑。

  这样她像个惹人发笑的丑角了,千红心里不快。推门出去,在门口枯坐半个小时,等到了第一个来上班的小女孩,看见千红先是一愣,又见里头坐着段老板,犹豫一下才进去,和段老板打了个招呼。

  喝醉了就稍微说出几句真话,千红知道后台套着后台,段老板不是最高的那尊大佛。

  只是即将要倒,段老板自己看明白,怎么还能大胆替她找什么公道呢。

  她不失刻薄地想着,又想起上次织毛衣的旧怨,两手捧着胸自怨自艾地想,那件毛衣织给自己就好了。

  “不舒服?”段老板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

  千红吓了一跳,双手立即靠背,想了想:“挤得慌。”

  “和你有关?”

  “没有。”千红晃着手走了,又做了一遍广播体操,跳跃运动把她的胸颠得很不舒服,段老板店里那种漂亮但不舒服的内衣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眼皮合上好几次,她索性站起来,左右踱步,又无济于事,于是做起广播体操来,一二三四地自己喊着,像个突然疯了的婆娘。

  “趁着空睡会儿,八点再叫你。去上三楼。”段老板开了抽屉,扔出一张卡来。

  “一个个不干正事,就会偷吃……”

  看来美容院的员工也和按摩店一个路数,都爱偷吃段老板的零食。

  段老板在柜台后,好像坐在什么宝座上指点江山,一夜未眠也不困,只维持着平日里疏离冷淡的神情,手指在一个抽屉里掏了掏,摸了半晌只有一包甜腻的奶油饼干。

  “我不睡。”千红发觉段老板行踪不定夜晚出没从没见困,不由得有些好奇,凑近在台前,凝神端详,见这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化了个妆,嘴唇猩红如血,眼神像刀子似的一戳一个眼儿,冷淡刻薄一如往常,“你困不困?”

  这时候突然开窍了。

  兴许是因为段老板自己没长几块肉,没什么资本,所以才喜欢这种拼命挤的款式吧。

  哦,给男人看的。

  她转头看段老板的目光不在她这里,于是掀开自个儿领子往里瞧,这里头的衣服花样繁多又暴露,浪费布料又节省布料,非要挤出一条深深沟壑,挤得她喘不过气。

  千红困了,趴在沙发靠背上,因为来得早,员工还没上班,值夜班的人也刚休息,偌大的大厅只有她和段老板共处。

  眼皮打了架,她给强行掰开,等神医来像个考验,段老板也不露风声,千红一人忐忑。

  舌头打结,和段老板走了一截路,舌头松绑了,千红整理思绪,开口发问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她们两栋楼中间的空地,人来人往,看见千红一身装扮和段老板站在一处,神情多有鄙夷。

  “今天不是白干了吗?等了她也不来,你既然知道,还要请她来干什么?不是自讨没脸,还让她蹬鼻子上脸地觉着你就是不行了。”

  反正都是恶人,段老板后台硬一点,比那个什么神医后台硬一点好多了。

  划定界限规定疆域,把段老板拽到自己这根线上,或者,是她自己跳到段老板那根线。暂且战线统一——如果这样坚定地继续相信段老板,相信不知深浅的赌博。

  “谁说我不行了?去,明天给她门口泼一罐子红漆。”

  “啊?”

  千红觉得好笑,段老板怎么像个闹脾气的小孩,这处理方式怎么对?

  “我低头请她,她以为我是软柿子,先捏了再说。我真是软柿子,这会儿也得冻上,砸她个稀烂,她就不知道我到底是硬是软。”

  “不是说你后台不行了么?”千红跟得很快。

  “那谁知道,瞬息万变的,事还没定下来她就把事做绝了?不会的。”

  这句千红跟上了,她发觉段老板喝醉了,就像她桌上的那头小猪,肚皮敞开倒出里头的存货,平时都藏着掖着。千红喜欢听段老板给她解释事情,声音温和态度也挺好。

  人都是喝醉了就干糊涂事,段老板反而清醒的时候就格外可恶。

  酒是好东西。

  “那接下来呢?我泼了红漆去,然后她就会来吗?”

  “她会请我吃饭。”

  “真的?”

  “或者送我礼物。”段老板抬起手指虚晃两下,点在千红脑门上,“不出意外的话。”

  “那然后呢?”千红刨根问底,觉得很有意思。

  “然后我就让她赔钱。”

  千红先跟上了半句,点点头。听见赔钱二字,迟疑了一下,转眼又被愤怒充满了:“赔钱人就能活过来么?这算哪门子公道?”

  这就是公道?赔钱?三百万也换不来人。

  张了张口,段老板突然把嘴巴一抿,眸光流转:“什么是公道?”

  好像是刚想说的话被吞回去,临时顶出了这句话,段老板突然酒醒,身子也不歪了人也不温柔了,声音变得冷淡下去,继续摸烟,却忘了烟早就没有了,把烟盒反复打开和拢,手指无处安放地绕了几圈,抬眼看冲动得跑到路边蹲下的千红。

  缩在那里像一团很小的阴影,让人想起西瓜地里的猹,想一叉子戳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钱不是公道。”千红闷闷地说,似乎和她生了气,转头就走。

  略等三五分钟,千红又下来了,好像在上头坐着实在气不过,思考半天终于想到了该怎么骂她似的,匆匆小跳着过来,丢出个问题:“那你说什么是公道?”

  “钱。”

  钱是不是公道,这件事段老板自己也不清楚。没有更好的答案,姑且认为是钱,但在心里得出准确答案之前,她其实不会把资本说得这么厉害,但千红说不是,她就说是。

  特意要看看钱千红脸红脖子粗地准备争辩又说不出一句话,感觉一本新华字典在嘴边盘旋,脱口而出的只有气急了的:“你——你——这不是我要的公道!就是给我三百万,人又回不来!”

  “你既然知道人回不来,那你还要什么公道呢?”

  这话像在激怒千红。

  可又实在得像擂在心口的一记重拳。

  “反正不是钱。”

  耍赖似的,千红咬牙切齿地说完,扑过来往她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来不及抽手,任由突然发疯的小狗给她咬出整整齐齐一排牙印。

  接下来倒是挺匪夷所思,千红从兜里摸出两枚五角硬币递给她:“赔偿费。”

  她接了,摩挲着温热的硬币,抬头看千红,千红似乎要和她讲道理:“我咬你,然后我赔你钱,一句道歉的话也不说,一点儿歉意也没有,你觉得这是公道吗?”

  “钱不够,钱够了就是公道。”

  话说到这里就足够,再多了就是纠缠,段老板往右转,开了锁进棋牌室,开了一楼的灯,去角落的小冰箱把冰块剜出来填进玻璃杯,拿大刷子扫去麻将桌上的烟灰,搁下玻璃杯,倒了一杯水。

  门口站着的千红似乎受了委屈似的,红着眼看她,慢吞吞地进来:“我不想要这种公道。我不要那个女人的钱。”

  “那你要什么?”她捧着玻璃杯晃悠到千红身前,冰块叮当作响。

  其实她为千红主持的公道不是她计划里想要索取的那笔钱。但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个主持公道,主持一个什么公道。

  只是那天站在河边被风吹着,理智像被风吹走了,看见千红在那里不甘心地红了眼,咬牙切齿地恨着一个人,像茁壮的野蛮生长的荆棘,爬遍了山坡。那一刻她突然像是被荆棘久违地刺出了陈年的永不愈合的伤口,冒出颜色暗沉的血。

  再活一次?再活一次……吧。

  “我不知道。”千红的回答让她很失望。

  手里的两枚硬币还温热着,她抬起手,一枚一枚数进玻璃杯里,硬币沉了底,和冰块混在一起。

  给她个标准答案吧,她这么多年的答案公开于世,没有更好的答案了。

  笑着晃晃玻璃杯,她抬头把硬币和冰块一起灌进喉咙里。

  水顺着喉咙流下,冰块卡在舌尖。

  千红的手指快得像子弹,扑进她嘴里,两根手指撬开,另一手胆大包天地钳住她的下巴,强硬地掰下,把她压得伏在麻将桌上。

  伸进她嘴里的两只手指发了狠地搅动冰块和硬币,她含不住,冰水和唾液混着残存的冰块一道吐在麻将桌上,唯独没见硬币。

  “你疯啦?你吞金自杀呀?这玩意儿是个干净的?脏死了!呸呸呸吐出来!”

  硬币压在她舌底,她当然没傻没疯,只是吓唬千红。

  谁能想到千红眼疾手快,把她压得喘不过气,看着自己吐出来的冰块,想回头又回不了,只好略略斜着眼看千红着急得眉头紧皱的表情。

  千红的手指逐渐往里,似乎要催吐她——

  牙齿一合,咬准了指根,舌尖放松,硬币碰到千红因为突然被咬住而惊慌弯起的手指。

  “你属狗的呀!”

  千红完全忘了如果段老板属狗,她自个儿也得属狗。

  千红想挣脱,她咬得死紧,连她自己都毫不怀疑如果千红再挣脱,这根手指就被她咬断了。

  手指放松了,千红声音颤得厉害:“你松开!像什么回事!”

  玻璃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桌边,一骨碌,掉下去,清脆一声砸了个稀碎。

  她弓着腰,被力大无穷的农村少女压在麻将桌上,几乎喘不过气,就有心调戏她,舌尖灵活地濡湿指间,松开牙齿,任由湿润的嘴唇缓缓吐出这两根胆大妄为的手指。

  混着唾液被吐出来的还有叮当掉下来的两枚硬币,千红拔出手指,急得蹭到衣摆上擦。紧跟着眼里就有活了,拿起扫帚冲来,扫了地上的碎玻璃片,低头弓腰一言不发,路过她时还冷哼了一声。

  完全忘了和她讨公道的事。

  扫了地刷了桌,避无可避,千红记性好,又爱较真地倒嚼刚才的话题:“不管是什么,反正公道不是钱。我看——我看你也疯了,喝大了就,就疯了,我照你的做就是了,但这事儿肯定没完,她就是赔我一千万,我也要继续——”

  “她要是赔了钱私了,说明她认了这件事,之后还不好办吗?”

  段老板打断她自我感动的演说,拿手帕捂着嘴,本就喝多了,被千红一抠就隐隐想吐,轻声指点她接下来的事情。

  “那她不认呢?”

  “用脑子。”段老板一个喝醉的人指着脑瓜子几乎失去耐心,千红点点头,双手背后像个小学生似的,那双手好像被段老板玷污了,尤其那两根手指有了意识似的,自顾自回想着段老板舌尖湿润温热的触感,频频打断她本该有的思考,导致她这次没跟上段老板的想法,但心中有鬼只能频频点头。

  该死的小姐。这种人怎么舌头都能……都能这么放浪!

  她一直以为段老板冷漠至此,干不出这种……这种轻佻的事情!事实证明就算小姐当了大老板!还是小姐!

  她心里把段老板的祖宗骂了一万遍,恨她们代代繁衍,生出段老板这种孽根祸胎。

  段老板也真是的,对着女人,尤其还是她自个儿现在的下属都要这样,这不是浪费精力么?

  媚眼如丝,眼波流转,不是对男人才有的反应么?

  她清楚记得自己一时冲动怕段老板发神经真的吞金死翘了,冲上去把她制伏在麻将桌上的时候,段老板回头看了她一眼。

  妩媚带笑的一双眼睛,看起来段老板咬她咬得内心欢愉。

  这会儿,段老板不知道从哪里翻出烟袋,里头是她卷烟的烟丝,细细的灰灰的,似乎正要开始卷烟。

  她觉得很不妙,倒退着走出棋牌室。

  “等一下。”段老板喊住她,她的心跟着飞到嗓子眼。

  “啥?”

  “别泼油漆了,费钱,去,那儿有斧子,明早把她玻璃砸了,别伤着自己。”

  千红点点头,提着斧子飞奔离开。

  只要她跑得很快很快,段老板含她指尖的事情就不会追上来,她就不会想起段老板带着笑瞥她一眼的时候她特别特别想摸一下那双眼睛。

  跑着跑着她终于想明白了。

  是不是入了这行都会不自觉地变得很会勾人?

  她想不出自己像段老板那样轻佻的样子,用力摇摇头,把那个女人的轻佻和这个行业都扔在脑后。

  真轻贱,不要脸。

  又可耻地怀念起了那种感觉。

  她扑到墙边狠狠撞了撞脑门,还是觉得不清醒。

  “大晚上的不睡干嘛呢?”有人探出脑袋说她。

  讪讪回屋,不开灯,抓着储蓄小猪扇了一巴掌。

  “姓段的你有病吧!神经病!老年痴呆!禽流感!你那么喜欢舔人手指你去舔自己的啊,沾点儿糖还能当棒棒糖吮着吃,咬我的有屁用啊!我是好心好意怕你嗝屁了没人给我主持公道啊!”

  又扇了一巴掌不解气,愤然钻进被窝蒙上脸,发自内心地想提起床边的斧头杀去棋牌室把她那些麻将桌都砍个稀烂。

  脸上挂出了显而易见的不高兴,把饼干轻轻摔在柜台上,低头拿了烟出来,一根根数过,连烟盒也见了底,拿走孤零零的一支烟叼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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