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十面埋伏_她有主by昭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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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十面埋伏

  陶婉仪这才明白过来,段昭是要自己听音辩位,她一心想当将军,所以自然听得懂这种军乐,何况她射箭一流,之前也蒙眼练习过。

  怪不得,段昭一直说会让自己骑射的。

  陶婉仪一直担心段昭的时候,段昭也还记着她的心愿呢。

  这就是朋友吧。

  段昭走至乐器前,伸手抱起了那把只用来点缀,却无人问津的象牙颈琵琶。

  郑云面色轻蔑,冷哼:“风月俗物,轻薄之器,也能登这大雅之堂?”

  琵琶在世人心中,难免与勾栏瓦舍的烟花之意相勾连,所以世家小姐大都学琴,以养高雅情致,都觉得琵琶是风尘之物。

  此言一出,众人都颔首。

  “老尚书,若不是知道您红香院的帐还没结,本王还真就以为您是清雅之人了。”聂渊懒洋洋的说了一句,可背后之意,却是带着无端的威严。

  大有你再说一句不好本王了结你这老狗的意思。

  郑云大咳一声,老脸通红.

  段昭没有焚香浴手,而是抱着琵琶随意一坐,风流多情的狐狸眼闭上,再次睁开,却染满萧然肃杀之意。

  三伏天里,却让人莫名想起寒苦冷秋。

  她十指灵活,瞬间翻转了好几个扫弦,声音一蹴而就,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却余音铮铮然,好似阵前击鼓警声。

  陶婉仪闻声,拔出一只箭羽,侧转方向,箭在弦上。

  接下来是半轮,声音断而缠绵,凄凄惨惨,启合承转的高低无缝衔接,好像一朵凋零之花,正迎着秋风,怒向风嚎,拼死绽出最后一缕芬芳。

  聂渊额角一跳,《十面埋伏》!

  这首曲子是些昔年垓下之战时,楚霸王与汉高祖的楚汉之争,汉军用十面埋伏之阵击败楚军,楚霸王乌江自刎,汉高祖囊获九州。

  弓如满月,一支箭破空刺入,向着一旁的花树而去,破空声应和与一个完整的轮指,被巧妙的盖住。

  力拔山兮气盖世!

  曲音肃然如铮鼓,耳目一通,众人巍而坐定。

  时不利兮骓不逝。

  由急转缓,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骓不逝兮可奈何!

  由缓传凄,平生不得志。

  虞兮虞兮奈若何!

  由凄转无,弦弦掩抑声声思,四下皆静,陡然石破天惊一声巨响,接踵而至的是噼里啪啦,急促的高音。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奈若何!来若何!

  数之箭羽在这铿锵回肠的乐声中悄无声息的背弦而出,琴弦鸣,弓弦鸣!

  众人明明坐于闲庭之中,却如同置身沙场,前有绝世美人虞姬拔剑自刎: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后有盖世英雄命绝乌江,涛声波声,剑声刀声!

  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

  众人闭目,但见刀光剑影,血满军帐,当其决战两军,声贯九州天地,屋瓦飞坠,金鼓声,剑弩声,人马声.....

  闻者始而奋,继而恐,涕泪涟涟。

  扫弦而收之,令人油然哀叹,天亡我楚,非战之过也!

  一曲毕,在场之人好似忘记呼吸,仍然沉浸在那杀伐割据,血流成河的乌江之畔,竟无人发声,一时冷寂如瑟瑟深秋。

  直到一声软软脆响,一枝花坠落于地。

  大家才把气喘出来,摇头,叹!

  陶婉仪拿下眼上蒙着的白纱,觉得脸上一片冰冷,原来是泪水已经湿透了面颊。

  台上摆满十九枝白花,尚带余香,却终会因为没有养分而枯萎。

  段昭抱琴行礼,淡淡道:“雁王殿下,这十九枝花,是臣女赠与您的。”

  聂润,我死的那一年,正好十九岁,但凡你有一点良心,怎么能让为你殚精竭虑,为你出谋划策,为你鬓生华发,为你怀着孩子的妻子,死在她的十九岁?

  风吹起段昭的衣衫,她红衣似火,不知是不是方才在那楚军营中染红的,还是她本就一身的血,本就一身的伤。

  少女美若鲜花,身姿傲然。

  上一世,为了聂润的天下,她这个一国之后,也曾上战场,弹琵琶为号令,布阵杀敌,浴血沙场的事情,她也做过,冲锋陷阵的事情,她也做过。

  豆灯之下,她苦读兵书学治军之道时,他磨着砍向段家的大刀!

  深宫之中,她苦练琴艺以讨他欢心时,他又在那位美人账下一夜春宵?

  楚军中十面埋伏,她当年又何尝不是,丈夫弃她,姐妹害她,师兄师哥拿刀砍杀她,这京都城里,都是伸向她脖子的魔爪,等着利用完她最后一寸气息,压榨完她最后一滴血,蚕食她最后一丝肉。

  楚霸王没了虞姬,她又何尝不是没了心心相许的如意少年?楚霸王没了将士,她又何尝不是没了恩师,没了衷仆,没了朋友,没了兄长,没了孩子?楚霸王没了江山霸业,她又何尝不是没了她自己,没了她的人生?

  所以这《十面埋伏》的琴心,她得了,血淋淋的得来的。

  段昭闭上眼睛,收拾好自己破碎的心,再次睁开眼睛时,又恢复了天真明媚的灵动眼神,嘴角强行挂上一丝笑意。

  一抬眼,却撞进聂渊深深的眼眸中。

  他的神情难以言喻,看似朦胧,却又极为清醒,轮廓轻佻,却含着一份沉重的怜惜,段昭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昭昭,到七哥身边来。”

  他轻声道,好像在哄小孩一般,用一种最纵容,最疼惜的语气,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小心翼翼的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段昭恍惚了一阵,心里涌起的暖意被她清醒的克制住。

  用正常的思维想,这狗东西玩哪一出?

  七哥?对了,自己小时候是和聂家的孩子一起玩的,那时自己最好的朋友是十一皇子聂朗,自己好像就跟着聂朗喊聂渊七哥。

  昭昭?

  咦!段昭抖了抖,肉麻死了!

  不过聂渊都说出口了,自己能怎么办,只得两步增至三步的,缓缓向堂上挪过去。

  她是第七个,考乐的一共二十一人,每七人一小组,中间会有军阵表演,她过后,就应该是第一次军阵表演,而负责此事的人,是去年才升上来的一个小将,姓金。

  好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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